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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孤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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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琴姬的事儿,虽然九丫问了,但杨宇桓每次都顾左右而言他。九丫嘴皮子不如他好使,又加之大病初愈,人有些懒懒的不说,脑袋还转得慢了些,于是几日来都被他应付了过去。可九丫毕竟不笨,这么数回便知道此事不太妙了,便威逼利诱地从茗玉口中得到了答案。

“便是在小姐生病卧床的头一日,她……她便香消玉殒了。姑爷看您刚刚病愈,怕影响到您的病情,便没敢告诉你。”

说此话时,九丫正弯腰捡拾掉在桌下的汤匙,闻言一惊,一头便猛地撞在了桌腿上。平日里如此撞一下也就痛个小片刻,再严重些也就起了包,可此次却将她撞晕了,而且这一晕了,便是整整半日。

杨宇桓回府时,茗玉早候在园门处了,因觉得是自已走漏了风声,垂着头问了罪。本以为会受一顿责骂,不料自家姑爷却只是拧着眉叹了声:“左右是瞒不住,知道也好。如今怎样了?还在房里吗?没吵着出去?”

茗玉点了下头,“没有,愣了一下午了。”

杨宇桓心下凄然,赶紧回了房,推门时正见九丫在衣柜里翻出一件衣裳来。见进来的人是他,九丫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说了半日来第一句话:“这衣裳是打算送她的,本想着她出了月子再送过去,如今怕是要葬在她的坟头了。”

见她脸上看不出情绪,他心里本该安心的,可深想了一番,却觉得她此番神情大概是因为她与琴姬不算亲亦不算疏的关系,若表现得太过强烈大致会觉得造作,若太过冷淡又嫌无情。看着她这模样,他难免心痛,上前安慰道:“阿九,依着你与她的交情,为她所做的一切,已经足够了。而且你断不用因为你与邹清音的关系,觉得自已亏欠了琴姬什么。”

九丫心口一沉,却没料到自已的心思都被他说中,捂着怀中的衣裳坐了许久,方又开口:“其实我觉得,若她没这一劫,我定能与她相处得很好。”

他叹了口气,坐在她身边将她揽入怀中,“真是劫,便躲不过去。过些日子,我带你去她坟上,烧些钱给她吧。”

九丫闷闷地应了声,如今才觉得累极,索性靠在他肩头眯了眯双眼。

百年来杨家几代皆效力于朝廷且都位居高位,可谓是本朝难得的官宦世家,这样的氏族自然不会允许一个身家不清白的人入祖宗坟地。如此,琴姬便埋在了一个荒坡上。九丫虽然觉得有些凄凉,不过瞧着此地儿却好。如今仲春时节,正是桃花开遍山头的季节,而这一处便占尽了这般风光。早先便听说琴姬是个有才情的女子,总会应景地写个诗作个词,想来定会深得她意吧。

“此处想来不是你杨三公子选的吧?”九丫随口问道,经过几日的调养,她已经很是精神。

“自然不是,也轮不上我操心。”杨宇桓陪着她信步而往,说着看了身边的妻子一眼,觉得她表情并无异样便继续,“是大哥挑的地儿,说这里深在谷中,一则是清静,二则四季皆有繁花。”

九丫其实已经料到,却还是忍不住地冷哼了一声,随即道:“倒是劳他操心了。”

两人这般边说边走,片刻已见立在桃树下的一座孤坟。风一阵,惊落桃花片片瓣,随风而散,化作了漫天的春色,而那处新坟上也沾染了如今的好时节,铺了一地的粉红。

在坟边的小径上,九丫止了步,并非因为这好风光,而是因为坟前坐着的一人。

杨攸,喝着酒的杨攸。他对琴姬,若说不爱,便是打死她也不会信,可若说爱,他又为何在关键时刻弃她不顾。来前九丫问过杨宇桓,杨攸可曾去狱中见过琴姬一眼。他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琴姬说过无论杨攸见不见她,她都无悔自已用生命去爱他。而杨攸,当不起琴姬的爱。

是两人走近的脚步声惊动了树下之人,那双布满血丝的眼大致因为酒的作用充盈着戾气,一见九丫与杨宇桓,那些气息立马有种蓄势待发的劲头。杨宇桓心头微颤,移上一步,将九丫拉到了自已身后。

“怎么?怕我对她不利?那便不要来烦我。”杨攸很不客气,满面胡茬不说,连衣裳也因为春日的露水而耷拉得有些难看,这副模样大致已经在此守了几日,全然看不到半分贵公子的模样。

杨宇桓是知道他近日不曾回府,亦猜到他在此处。心知九丫与杨攸不对付,便想过几日待他离开后再带九丫来,可她却着急得很,非得今日前来。他拗不过她,又想着自已在也闹不出什么事来。

然而他的担心却绝不多余,没等他开口,自已的夫人却先忍不住了,“我们怎会来烦你杨大公子,不过是想在这坟头上烧支烛添炷香,祭一祭她这一缕孤寂的魂儿。在世时没人顾着她,死后希望她能凭着这光,寻条明路,免得下一世再受这样的罪。”

她的话说得清淡,听得实在让人心拨凉,连一旁立着的杨宇桓也颤了颤,暗赞她这功力非浅。他亦如此,杨攸更是牙齿都打起颤来,不过看样子不是冷的,而是气的。

“你此言何意?”他将手中的酒瓶一丢,欺身想靠近,可有杨宇桓在,自然没得逞。

见这般优势,九丫更是不客气,提着嗓子便答:“何意?便是这样的意思,祈求她下辈子别再遇上你这样的人。”

虽然理亏,可此时的杨攸又怎会跟她说理,加之又喝了几日的酒,如今便不由得脑袋作主,改用了手脚。他也顾不得挡在自已与九丫面前的三弟,上前便伸手揪扯她的衣襟,随口还颇有气势地喝了一声:“你让开。”

杨宇桓可不是个任人拿捏的主儿,便应了声:“大哥,你醉了。”随即一只手轻巧地拂开对方的手。

这一动作却再次扎中了杨攸的愤怒,他双眼瞪得老大,索性朝着自已这兄弟打了过去,“你竟为了这女人与我动手。”

是的,如此瞧着确是动上手了。可与其说是动手,倒不如说是杨攸伸着手要拼个你死我活,杨宇桓却背着手让个腿脚灵活。

他本无意与杨攸相斗,便一再退让,正琢磨着如何将人引开好使九丫快点上了香离开时,却掺和进了一个人。

此时此刻,其实桃树下只有三人,杨家两位公子并着一位夫人。其中两人分不开神顾及左右,而剩下的一位亦因捏着一颗心劝架而没空闲东张西望。而此时插进来的人,便是趁着这空隙插了一脚进来。

杨宇桓本是想避开杨攸的一招猛击,可这一退只觉手肘撞上了什么。九丫作为旁观,自然是最先瞧见多了个人。可一声“小心”刚刚嚷了出来,那多出来的一人竟顺势倒在了地上,只听得“啪”的一声,后脑撞在了墓碑上。

两人停了手,九丫亦快步地走了过去,低头一看,那个揉着后脑的插足者竟是邹清音。她手中还拎着食盒,大致是前来送饭的,如今却全倒了出来。

“你竟然对她动手。”杨攸吼道。

人在情绪难控的时候,难免会没长脑袋。杨攸一准将罪都推到了杨宇桓的身上,而此时邹清音亦很给面子,咬着唇一脸委屈,时不时地还道一声“头晕”。

九丫意欲上前帮衬,却被杨宇桓拦了下来。“大哥,大嫂亦不知伤得怎样,还是快些送她回城吧。”

杨攸虽还未撒够泼,可毕竟是临安城出了名的大情种,怎会不懂怜香惜玉呢。便是这句提醒,让他含着一腔愤闷抱着邹清音离开了。走之前还望了眼那座孤坟,经过九丫身边时还道了一句:“我会再找你的。”

这一声听得出恨意,九丫微微一颤,庆幸杨宇桓顺势揽住她的腰,替她答了句:“我们等着。”

人走后,下起了细雨。虽然看似无力,却吹落了枝头的艳红,片刻间桃瓣纷纷作了花泥,如今才发现,已是落花时节。

雨不大,自影响不了坟头的香火。看着已经消失在坡头的杨攸两人,九丫免不了唏嘘一番,“其实我不觉得怎么得罪他了,说的亦是实情,可这梁子自是接下了。”

杨宇桓亦朝着她眺望的方向瞥了一眼,“识一人,通常会用眼看,用心观,用耳听。你自觉得没得罪他,却不知他如何看你,更不知别人在他面前如何说你。倘若恰好此人心给阖上了,便任你怎么善良也难免被他视作仇人。更何况……有些话,确是太伤人了。”

其实伤不伤人,九丫怎会不察,但人嘛,总有脑袋发热之时。如今被这细雨一润,又加之杨宇桓的话,她亦很谦虚地自省了一番,随之蹙眉道:“那……难道要去赔罪?”

见她一脸的不乐意,他不免笑了起来,伸手按在她眉心,“那倒不用,方才不是说了,这心都阖上了,说什么都是入不了心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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