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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章 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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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静观的道姑们说他在这里,似是向她们交待了今日的去处。山间空寂,他应是能听到她的脚步声,可她从远至近,已到他身后,他竟然杵在原地,动也未动。九丫来前已想好了质问的言辞,可方才的豪情壮志被他无声无息地逼得没了底气,于是脚下的步子也放缓了些,最后停在他三尺开外的地方。

“总算找来了。”

声音在不经意之间响起,冷冷的听不出任何喜怒,恰如今日的山风一般趁虚而入窜进入领中,冷得她一个哆嗦。九丫忙拢了拢冬衣,好不容易才定下神来,方想起此来的目的不为受教,故不能失了待机,便毫不客气地着了声:“这话实在有趣。不知夫君是料事如神,还是这一切皆因你安排而致?”

大概这话中带刺,负手而立的杨宇桓总算回了身来。九丫看清他的面庞,不过三五日未见,他的精神却大不如前,那双眼仿佛……仿佛被人剜去后重新安上了假珠子,哪里还有光彩。此时的情形,她想过数十种,可偏偏不是如今这样。她心头坠得发痛,忙扭过头去,生怕再看一眼便要自愧得一头撞在枯木上。

然而她的悔意却没能打动杨宇桓,虽说精神不怎么好,但一身的功夫却不是说蔫就能蔫的。就在九丫微咬着唇微垂着眼之时,他一掌劈在了她身旁的树上,枝叉应声而断。“是你安排的还是我安排的,若你当初没有做那些事,今日何致如此?”

便因那截被他斩断且差点砸到自已的树枝,九丫本已平静的心绪再次被激起波澜,幸而较之今日的杨宇桓,她尚能控制情绪,“我今日不是来跟你吵嘴,只是想知道茗玉她们在什么地方?以前的事,我日后自会向你交代。”

“交代?日后?”杨宇桓闻言身子摇了一摇,差点摔倒,九丫伸手想扶他,竟被他一掌打了开,“你今日不说也别想见到她们。”

杨宇桓近乎空洞的眼神让她有些慌乱,许久才憋出几字来,“你威胁我?”

“你怕我做不到?”他嘴角依然勾着,却绝不是笑。

从前他在刑部任职时,她便听人说过这杨侍郎审问犯人很有些办法,从不动私刑,但经他之手的犯人无论嘴有多硬终会皆会乖乖就范。此中方法据杨宇桓自个说叫作以理服人,而知道些眉目的人分析道他用的是精神摧残法。

九丫从前一直想见识他的手段,可绝不希望他将之用在茗玉与那医女身上。

“你杨三公子有什么做不到的。”她暗自咬牙,但终究还是选择了妥协,“你想知道什么?”

见她松了口,他眉目微抬,隔了片刻才答道:“你究竟有没有做过?”

林中又是一阵风起,恰如其分地衬着当下两人的沉默。九丫未答,并非不知答案,更不是因为事到如今还计较得失,只是眼前的他双眼中余下的丁点神采竟是对她的期盼。他在盼着什么,明明知道不可能,却抱有十足的渴望。可是,她何忍?

“你不是知道答案吗?又何必问?”她总算开了口。

这样的回答自然不能让他满意,他一心想知道的答案亦非自已所问,“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她鼻头微酸,再不愿看他那双眼,“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相信?”

“是,我何时怀疑过你?”他声音微沉。

相识数年,相处数年,她从不曾见过他如今这模样。他向来风度卓尔,只消那么一站,任他炎夏隆冬,任他沧海枯荣,皆可因他而成为风景。可此时的他,少了从容失了方寸,原因却是因为她九丫。信阳曾与说她配不上他,当时只当是其嫉妒生恨,此刻她才知道,在做出当年那个决定的一刻,她便已经与他相去甚远,与其说“配不上”,不如说“追不上”。

“我……”她声音发颤,喉中两句话徘徊了许久后,终于滑至齿间,“做过。”

她做了选择,如同当年。是错是对,便已由不得她。不,所有的决定,又何来对错。

她说出最后两个字时,他紧绑的心如同断开一般。明明在几日前已知道答案,却为何在方才的一刹,如同被利剑刺入心扉。痛,痛得失了力气,他伸手撑住旁边的枯枝,低垂着头最后竟然笑了出来。再没有先前的慌乱,如今只剩下冷冷的质问:“为什么,就为了扳倒谢皇后?还是你觉得不用此法我终有一日会投靠谢氏?”

“不是”,可是如此无力的两个字,又怎能打消他的质疑,临到开口前,她便只换作了另一番辩解,“早已过了四年,你又何苦再纠缠此事。菜菜如今不是也健健康康吗?何曾受过半点影响。不管当初我出于什么目的,对于菜菜也是有所顾全的,若非有法保他平安,我也不会兵行险招。”

这便是她的“信心”,他冷笑,自齿缝间挤出几个字来,“那你呢?你如何保命?”

“我?”她一个寒战,早已冷得脸色发白,只听他继续道:“你若出事,我当如何?你又可曾想过我?也许我会因此而憎恨菜菜,更憎恨自已。”

沉默再次代替一切,风声凌厉处仿如怨魂的泣诉,一波波地袭来,催得人全身发颤。九丫紧捏着拳头,想让自已镇定自若,可是怎么也做不到。她忘了来意,眼中只有他面如死灰的神情与混沌的双目。若时间退回,她可会重新选择?

不知何时,他的声音与风声混为了一体,在她憋了许久的泪险些趁虚而入时,再次听到他的声音:“你走吧,茗玉她们在天静观后的茅屋里。”

已是二月天气,今年负俗园的迎春花开得有些杂乱,往年里这些皆由小姐亲自打理,从不曾如此难看过。比起自家小姐,府中的园丁哪叫懂花,不过是些叫得出花名的下里巴人,可是今年小姐哪儿还有照看花草的闲情呀。茗玉站在墙边,心里暗叹着。

应是有四月了吧,那日在茅屋里被小姐救出,没几日姑爷便再未回过负俗园,就连菜菜也一并带走了。去得虽然不远,只是隔着几道花径隔着几间园子,可有些距离却不是如此衡量的。茗玉算得上机灵,自然看得出姑爷咄咄逼人的态度。

“我会去从前母亲的园子里住,以免处在这里彼此无话。至于菜菜,我不会告诉他从前的事,但得带他一同离开,你可来园子里看他。”

茗玉觉得凭小姐的个性是断不会答允的,可是她竟然什么话都没有说。她是忠仆,即便是小姐未开口,她认为依然要为小姐抛头颅洒热血,然而没等她叉着腰上前申辩时,这杨姑爷一双恶狠狠的眼神竟剜了过来,如此茗玉失了表忠心的机会,看着杨三公子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门,而自家小姐却只说了四个字:随他去吧。

茗玉觉得自始至终都是自已的错,若当初不去相信大志挑拨她与女医官之间关系的那些话,也许她不会失口说出当年的事。

“罢了,你不说不代表宫中那位不说。即便你们都不被离间,他也会想出别的法子。”小姐在此事上很是开明,可越发的让她心里无法释然。

几月的形同陌路,不只是小姐与姑爷,还包括她与大志。

二月花开,万物待苏,同时也迎来了闲话漫天飞的时节。除去几月前杨三公子携子搬出负俗园外,近来杨府还有另外一件事值得说叨,这件事亦是与杨三公子有关。

那日正逢小年,府中如往年一样祭灶王,这样的节庆人皆是要到场的,虽说杨三公子与杨三夫人闹了矛盾,可这样的场面还是需一同出席。就在众人聚在祭台前时,伺候信阳的丫鬟却匆匆赶到。

“公主……公主怕是不行了。”

这话是对着杨三公子说的,他自然没有回避的理由,于是这灶王也不祭拜了,转身便随着丫鬟去了公主的居所。

因小年祭灶王,府中各园主仆皆在,不日后此事便传得沸沸扬扬,就连清洗茅房的大娘也拿这事当淡资。对这种杨三夫人,大约分为两种态度。

一波人觉得这杨三夫人就是活该,谁让她嚣张跋扈,如今这只叫“自食其果”。至于为何说她嚣张跋扈,看看信阳公主就明了了。

而另一波人恰恰相反,他们觉得多年来杨三公子为了保全自已的权位而冷落深爱的信阳公主,最最可怜的实则是表面风光的杨三夫人。至于为何说杨三公子深爱信阳公主,看看小年那日他的去处便明了了。

此后数日杨三公子皆宿在了信阳公主园子里,直到年三十传来公主薨逝。事到此处,本应随逝者消没,然而此日却传来了太皇太后的话。前来府中的是太皇太后身边的女官,亲传了太皇太后的话:追封信阳为一品夫人,以杨宇桓正妻之礼下葬,入杨氏宗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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