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九丫杨宇桓 > 第318章 七出之条

我的书架

第318章 七出之条

『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四年前乾宁登基,因为邹家曾与谢皇后一党扯上关系,所以受到牵连,一度被贬出临安。然而常言道:三十河东,三十河西。自古被贬谪的官员皆有翻身之一,邹家便遇到了这样的好时机。一年前,皇帝下令召邹老爷回临安并官复原职。当时多少人说邹家之所以能重回朝廷,必是杨攸在皇帝面前说尽了自家老丈人的好话。可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皇帝制衡杨氏一族的开始。

自古有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邹老爷复了职,这邹家大公子自然也得升官发财,大约是近几年来经历了太多大喜大悲,重回临安的邹淼竟如同变了一人。用九丫的话来说便是一幅小人得势的嚣张模样。

柴胡遇见邹淼时,正赶上他对着几个小贩发飙,原因不过是因对方售买了一本《法华经》,哦,这本经书是吏部侍郎余有年手抄的。

醉仙居虽然明文规定不能兜售什物,可店中大多伙计对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些商贩大多是为了生计。然而今日这小贩却太过倒霉,遇见了邹大公子,不仅高价买来的经书被缴获,还差点被其以贩卖劣货给扭送进官府。这一闹必定引来一大群人围观,其中便有柴胡。

从前在城前巷子时,柴胡便好管闲事,眼前遇到这等欺负弱小者,哪儿能不忿。他是王爷,稍有些头脑的人皆不会与他较量,可这邹大公子却不知哪根经搭错了,竟然连王爷也敢打。

“妈的,好你个邹淼,你跟余有年不对付,在朝堂上针锋相对就罢了。我说他两句好也能召来你一顿拳头,若不是本王大量,明日一定让皇兄罚你去扫马粪。”

柴胡一边骂一边揉着眼角的淤青迈过王府的门槛,因为几乎捂着一只眼,所以险些被冲出来的人撞翻在地。

“没长眼吗?”他止不住又骂了一句,同时定眼一看,才发现来者竟是杨府的小厮。

此人应该是叫“大志”吧,柴胡记得这名字,也知道他是杨宇桓自幼带在身边的人,兴许是因为担心阿九,在其出征前,杨宇桓将这人留在了临安。据阿九说,大志行事稳重,当得了半个杨三公子。可此时看来,似乎言过其实了。

“王爷,您总算回来了。”大志喘着气,一脸的惊惶。

柴胡眉头拧了下,还未及开口,对方已经一股脑地又着了声,“小人受夫人之托,有求于王爷。”

他口中的夫人自然不是与杨相国离开临安许久的杨夫人,那便是阿九了,但分开不到两个时辰,了什么事?柴胡心头微颤,脸色也沉了下来。

确如柴胡所料,九丫确是出事了。据大志之言,九丫是在柴胡于醉仙居中与邹淼干架时上了入宫的马车,不是被绑着捆着,而是自愿上的车。

“小公子被皇上的人带进了宫,夫人怕他出事,便跟着进了宫,去之前特让小人告知王爷,希望王爷能……”言到此处,大志顿了顿,接着续道,“希望王爷能救小公子出来。”

坐在偏厅中的柴胡紧捏着手中的茶盏,却一口未能咽下,“我要救自然是两个一起,她还有我未来的女婿。”

这话出口,连他自已也不相信,更何况心思通明的大志呢。

其实九丫又何尝不知,所以入宫前,她对大志说的是:“皇上想要的不过就是一颗能挟持宇桓的棋子,有一个便足够,我或者是菜菜皆可。到时我会主动留下,你前去王府,求王爷搭手,救菜菜出宫不是难事。但切忌不可得寸进尺,否则激怒了皇上,反而得不尝失。”

“那夫人您呢?”大志问道。

“我?”九丫双眼微抬,望向城西的墙头。

彼时日头已然西斜,半明半暗地拉长了树阴。日头落下之处的遥远所在正是西蕃之地,据说那里日落比起临安要晚一些。其实无论相隔多远,至少能同在这一轮红日之下,这样便已经足够了。

她莞尔一笑,转身道:“那就请杨三公子给我一封休书。”

所谓休妻,依本朝律例得遵循七出之条:不顺父母、无子、淫、妒、有恶疾、口多言、窃盗。

九丫觉得还算得上孝顺,为杨府添了菜菜这男丁,算不上无子,心里只有杨宇桓,算不上淫贱,无病无痛无恶疾,话虽多但不算犯口舌,窃盗之事更是不可能。若还能沾得上边儿的,那便是妒,虽然她自个认为当不起这罪名,但因为信阳之事,妒妇这名号早已贴在她脑门上了。

然,休妻这事吧,其实也就是夫家的一句话。九丫记得从前邹府的隔壁住着的那位侍郎,他的妻子贤良淑德,仅仅因为长丑了些便被其休了。如此这般,自已能不能得到那一纸休书,不过就是杨宇桓的一个态度。至于这个态度,只怕仅是自已一厢情愿吧。

人们常将将杀父之仇与夺妻之狠相提并论,可见这样的事儿,算个男人都不能忍,更何况那男人还是杨三公子。若他知道乾宁以她作为挟制他的棋子,那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事?

想到此处,不由得叹了口气。便是这一声,引得对面的人抬了眼。

“有心事?”他道,“手中的棋子都快被你掐出水来了。”

九丫闻声一颤,手中的棋子掉入棋盘之中,这意外的一步棋却让原本已经步入绝境的黑子得了条生路。她不禁挑了挑眼,笑道:“回皇上,臣妇想的正是这一步棋。”

是了,此时坐在九丫面前的正是身着龙袍的乾宁,而她自十日前上车入宫后,便再没能出宫。

乾宁手执白子极快地落下,这节奏似乎是他的风格。他棋艺虽不如杨宇桓,却也与邹淼相差无几,九丫从前下棋就没赢过邹淼,如今自然也赢不了他。虽然方才她一步落得极好,但也挡不住乾宁风卷残云般的攻势,也就一炷香时间,便已收了场,“看来三夫人今日是没心思下棋了。”

九丫干笑了一声,“实在是臣妇棋艺不佳,难以与皇上对弈。”

他拾棋入篓,听到这话抬眸浅笑,索性放下棋子,“三夫人从刚才到现在可没一句实话,这可算是欺君。”

乾宁略显阴郁的神情,让九丫一寒,但片刻又定了定神,陪笑道:“皇上怎知臣妇没说实话,难道皇上还能窥得旁人心中的想法?”

为君者,兴许大多喜怒无常,方才还不怎么好看的只一眨眼功夫便放晴了,“试一试如何?”

九丫挑眉,毫无畏惧地道:“请。”

乾宁向椅背上靠了靠,再无言语,只是那双眼似笑非笑且死死地盯着她。九丫脸皮向来厚,这样被人盯着原本她也不当回事,可她胆子却向来不大呀,这盯着她的人是皇帝,她知道什么叫“伴君如伴虎”,于是片刻后,她有些坐不住了。

正当她觉得额头的汗珠快掉下来时,皇帝总算开了口:“便从三夫人第一个谎言开始说,你说你在想棋局,其实当时你是在想杨大人,你在想他若知道你在宫中,会是什么反应?是进宫大闹还是找朕算账。”

乾宁的话说得八九不离十,听得九丫不觉得又寒了一寒,但猜对一次不算什么,也就算个运气不错,所以她脸上还有笑,“皇上请继续。”

见到九丫默认,乾宁知自已说对了,他也没未自喜,换了个撑着头的姿势继续打量着她,“而方才……三夫人应该确是想了朕的棋艺不错。嗯……但是应该不止这些,你应该觉得朕的棋艺虽好,却不及杨大人。”

一阵凉风吹过,九丫颤了颤。第二次,他又答了个八九不离十,那定是运气太好了。偷偷咽了口唾沫,这次没再开口。

乾宁再换了个双手支着下巴的姿势,双眼依旧未离,“你此时应该是在想,现在无论朕说什么,你都不会承认。”说着顿了顿,“看来是都答对了。”

乾宁的笑声取代了九丫的沉默,她却不知此时她的脸色可不怎么好看,因为被人一眼看透心思的感觉确实不好受。她呆了一瞬,终于勾起了嘴角,打断了乾宁的猖狂,“皇上既然能看透人心,那是否知道臣妇最想知道的事?或者说皇上心里清楚臣妇想要答案,却不愿回答。”

笑声戛然而止,他盯着九丫的双眼变得凌厉。除了风声外,几乎什么也听不见。不,还能听见九丫的喘息声。她觉得自个大约是脑袋被驴踢了才会说出方才的话,对面这位可不再是当年七夕夜救过她夫君一拿的国公爷,而是手刃过谢氏一族的皇帝。他若怒了,她九条命也不够他玩。

她颤颤,颤颤发抖,不是因为那夏末的凉风,而因为他要吃人的模样。便在九丫觉得自已要命丧当场时,乾宁的声音又传了来。

“朕不喜欢别人多问,不过你的问题朕今日愿意回答。其一,你以伺候太皇太后之命进入宫中却被禁于此,你不必害怕有人多舌,拿此事作茶余饭后的谈资。宫中的人自有宫中的规矩,若违了朕的规矩,谁都别想好过。其二,明日朕会让二弟接令郎离开,不会动他分毫,但你也需记得你的承诺,否则也是坏了规矩。”
sitem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