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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有美一人,婉若清扬(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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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放明,秦氏药庄就早早开了门。

伙计们把店铺与门前的廊沿清扫好,药庄年过半百的总管与一位俊美绝伦的公子步出店铺。

公子年岁不大,身着红衣,越发映得肌肤如雪一般苍白,但那举止谈笑间,却自有一股风流体态。

老总管望向远处客舍旁一株被风吹动枝知的柳树,揉着眼角说道:“唉,风沙真大啊,像要是下雨了”才说着,几滴豆大的雨点竟就滴了下来。

风势稍转弱,雨水随即缠绵落下。

这是东阳城入夏以来的第一场雨,街上的行人都不禁抬起头看着前一刻还没有下雨征兆,下一刻竟突然转为阴霾的天色。

总管进药庄给公子拿来一件油布衣披上,看着东边的天际道:“看来皇上到慈恩寺为东阳这一带的百姓祈来甘霖了。”

七天前,东阳人便听说皇帝净身戒荦,到慈恩寺为百姓祈雨一事。

皇上连续五个日夜的诚心祈祷,终于使东阳城降下喜雨。

渐渐转大的雨势让众人不禁双掌合十,感激这场及时雨滋润了久旱的大地,让东阳大地再次萌发出生机。

公子眨眨俊目,像是没有听见总管在说些什么,他伸出没有血色的修长手指,接着从天而降的水珠,默默的,默默的。

几年前,东阳也是遇到这样的干旱,似乎旱情比这还严重,他病得也很严重,人不象人,鬼不象鬼的。他也是一袭红衣,和她在一间小饭馆里吃饭,好奇怪,那小饭馆的庭院正中,却怒放着几株野樱,美得令人窒息。席中,她一直没有心思吃饭,视线全被那株樱花吸引着。

吃完饭出来,天气又闷又干,喘口气,呼吸下去的都象是团火。就在那时,街上一头惊牛突然向他冲来,他想他必死无疑了。她一个文静的小女子,镇定地脱下他的红衣,向护城河跑去,从而救了他一命。

后来,他的病情加重,已经踩着了生死边缘,又是她冒着生命危险,把他从阎王手中生生地抢了回来。

他在床上静养了近四年,才能自如地行走、出行,只是身体还弱得很。

去年,他终于恢复如初,能象从前一般,替爹爹料理生意了。

只是

“公子,你说娘娘今日还能来吗?”总管看到药庄前慢慢聚拢着撑着伞的越来越多的女子,担忧地问。

秦论这回听见了,他温柔地倾倾嘴角,“总管,你还不了解她吗?”

她对任何人都言而有信,尤其是病人。

她是最最称职的医生了。

身为皇后,小太子五岁,小公主才三个月,她非常的忙碌。但不管怎样,每月的十五,她都会风雨无阻地来到秦氏药庄,进行义诊,就是她身怀六甲时都没断过。这一义诊,算来,她都坚持了五年了。

十五这天,就是东阳女子的节日。考虑到娘娘的身子,药庄每月只发出三十个号。没有抢到号的女子们,也会聚集过来,一睹皇后娘娘的风范。她有时看人太多,就不义诊,而会给女子们讲讲课。

秦氏药庄因为她带大的巨大声誉和收益,那就不必说了,就是对面的茶楼、饭馆、客舍也跟着沾光不少。

爹爹不仅一次提过,娘娘救了你的命,又对药庄帮助这么多,我们要不要找个方式感谢一下。

他摇摇手,不必了。任何感谢方式对她都是种亵渎。

她是把他当成了朋友,对于朋友,她总是不计回报的付出。

她不能回应他的爱,但是,她却可以为他不顾性命。

这样的女子,真傻,却傻得让人心动。

店外站立的人群齐刷刷地扭过头,欣喜而又崇拜地看着一辆轻便马车徐徐停下,四个高大而冷漠的男人跳下车,恭敬地掀开车帘。秦论走上前,伸出手,微笑地搀出一位身着白衣、头发仅简单地扎成一束的素面女子。

她平常的表情是淡淡的,很少有情绪起伏。但是她面对病人,则会自发地换上一脸温和,那笑意如同寒冬之后的第一缕春风,让人觉得特别的温暖。

看到她,他脑中总是浮出一句话:有美一人,婉若清扬

“嗨,秦公子。”认识这么些年了,她一直客气地唤他秦公子,没有叫过一声秦论。不知是习惯,还是刻意地提醒他,她和他之间应该保持适当的距离。

他才不管这些呢!

“映绿,阳阳今日怎么办?”阳阳是小公主的芳名,才五个月,还有哺乳中呢!

“今天只好让满玉操心了,不过,她现在可以吃一点稠粥,没事的。”云映绿以笑回应一路带着仰慕的目光。

“今天下雨还来这么多人,别让人家白跑一趟,我们多放些号吧!”她和他商量。

他想都没想,直接摇头,“不行,这样开了个头,以后就不好收场了。你身子怎么吃得消?”

她无奈地笑笑。

两人步入诊室。

诊室依旧,两张桌案,一张卧榻,桌案之间挂着道帘子,他在里面写处方,她在外面看诊。

他怔了下,感觉时光好象没有流逝过,一切宛若从前。

他曾向她说过一个梦,他与她去远方,开一家大大的医馆,他写处方,她看诊。

现在,他们仍在东阳。但梦也算实现了。

人生不能苛求。

珍惜眼前的一切才是真的。

“映绿,那我们开始?”一缕黑发覆在前额,更突显出他五官俊美的线条。

“秦公子,你的脸色很差?”云映绿皱皱眉头,凝视着他。

“你不是讲我补养五六年,才能把从前的慢慢养回吗?别看我了,不然我会以为你对我怀有别的心思。”他打趣地看着她的俏脸突地晕红。

“你真是一点没变。”她没有坚持,瞪了他一眼,“那好吧,开始!”

总管在外面叫号,中间的帘子拉上。

她的呼吸就在咫尺之间,这种感觉真好,秦论愉悦地弯起嘴角。

雨一下就是一天。

药庄外人群悉数散去,街上行人渐渐稀少。云映绿与秦论步出药庄,站在廊沿下,层层的雨丝打在他们的脸庞上,远方烟尘尽被雨水洗刷落定。

对街的一辆四驾马车突然让她眼前一亮,“秦公子,我先走了。”

她急急地挥手,全无问诊时的淡定镇静,拎着裙摆,踩着水坑,笑着往马车跑去。

秦论讶异地看看四个男人驾着的马车,再看看对街的那辆马车,笑了。

一双男人修长的手臂从车帘里伸出来,揽着她的腰身,拉入怀中。“今天累吗?”秦论听到一声象是爱宠到极限的柔声轻问。

“还好,你怎么会过来的?”云映绿有点惊喜过度。

“阳阳可能是想妈妈,一直哭个不停,我就抱着她找妈妈来了,你看她现在多乖。”

云映绿咯咯地笑着,象个小姑娘似的。

两辆马车在雨中渐行渐远。

秦论一直含笑地立着。

他知道坐在车中的,正是为东阳城祈雨的九五之尊刘煊宸,他对皇后的专爱,那是魏朝最动人的故事。不过,这也为他争得了许多人气,现在的魏朝,在他的手中,是前所未有的强大。

映绿过得很幸福,他看得到、听得到、感觉得到,这真好!

“呕”心底里不知什么,突地上涌,他只来得及用手去捂。

“公子”总管惊吓地从店铺内跑出。

他缓缓展开手掌,一手的腥红。

总管泣然欲泣。

他含笑摇手,“不要告诉老爷、夫人,也不要在娘娘面前提起。”这不是第一次吐血了,他不惊讶。

中过蛇蛊的人,没人活得过半年的。而他却已活了六年,真是个奇迹。映绿为他做手术,取出了蛇蛊,又为他开药方,让他去除体内的毒愫。

只是那毒愫是百毒聚焦的剧毒,入侵太深,现有的药方已经无法根除了。他找过别的医生悄悄看过,医生均摇头,怕是神仙在世,也治不好他的。

关于未来,他做好一切准备了。

他劝慰娘亲,让爹爹续娶了位妾室。现在那小妾已经怀孕五月,冬天前就会临产,秦家将会增加一员,但愿是个小男丁。不是也没什么,只要活着,只要健康,一切都是有希望的,秦家的血脉总有办法延续下去。

而他,也没什么遗憾的,与映绿相遇,深爱上她,被她珍视着,世上没几个人会象他这样幸福的。

他们俩,从一开始,就是他一厢情愿。

她会当他是一辈子的好友,一辈子珍视他,却不能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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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看哪,下雪了。”总管伸出双手盛起那纷乱的雪花。

又是十五,今年入冬早,一进十一月,就开始下雪了。秦论坐在药庄的厅堂中,比夏天时又瘦削了几分。“总管,接一捧雪给我。”他虚弱得走不到药庄外。

总管捧起一手的雪走进来,秦论接过,零落的雪花显得更加洁白,他看着细雪在温暖的手心里融化,心里不禁泛起一股酸涩。

他的生命可否也如这细雪呢?

“是冬天了”他喃喃地说。

总管也喃喃地说:“是啊!”

往年的冬天也下雪,可今年的冬天,感觉似乎更冷冽些。

悄悄灌进厅堂的一阵冷风惊醒了他,他赫然抬起头,看到云映绿不知几时,已经站在他面前了。

门外,冷冷寂寂的,一个人都没有。

天气冷,看诊的人都不愿出门了吗?可是昨晚发号时,明明那队排得很长很长。

“我让她们改到下个月来,今天我有别的事。”她凝视着他,脸上承满了愁郁。她早注意到他的异常,那日,不顾他的拒绝,强行为他看诊。

她抑在心底,从不敢吐出口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是,是,这毒愫被控制六年,是个奇迹。可秦论还不到三十岁,这样的俊美,这样的温和,笑起来那样迷人,做生意如此精明,怎么能走得这样早呢?

她是个普通的妇科医生,甚至对内科都不太擅长,她不是神医,有时候,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死神的光临,却无能为力。

“你真是的,”秦论笑道,“一月只见你一次,你也要毁约。”

他知道她很在意他,有几次,马车驶离了药庄,她走得远远了,还隔着轿帘在看着他。

“秦公子,”她坐在他面前,“我前两天在宫里又看了些医书,研究了许多祛毒的偏方”

他摇手打断了她,“映绿,你是医生,懂对诊下药。那些个毒,只是一种毒,而我中的是百毒、剧毒不要乱花时间了,”他调侃地倾倾嘴角,“说真的,喝那些个苦药,我都喝够了。我终于要解脱了。”

她没有跟着笑,无声的泪沽沽流下。

这病,放在二十一世纪,也是会让医生绝望的。

但她还是很愧疚,很自责。“如果知道我会来到这里,我会好好钻研医术,每个科种都不放过。”

“映绿,你是从打哪来的?”他很累,讲话都讲不动,把身上躺向椅背,吃力地喘着气。

“很远很远的地方。”她握住他的手,感觉他的指尖冰凉冰凉。她招手,让总管送上一件狐裘,替他盖在膝上。

他笑了,“明明我是个大男人,却总是你在照顾我。映绿,太子和公主好吗?”

“好,旭儿让我替他向秦叔叔问好。”

“真是个乖孩子,有杜尚书那样的好老师,日后又将是一个杰出的帝王。”他的眼泪滴在她的手背上,很快,就打湿了。“真想看到他长成男子汉的那一天。映绿,那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我能找到吗?”

“能,不难找,那座城很大,而且是首都,叫北京。”

北京,秦论念叨着这个名字,“映绿,你以后会回去吗?”

云映绿点点头,“会的,百年后我一定会回去的。”

“那好,映绿,我先去那里等着你。你答应过我的,来生,你不会让我再一厢情愿????”他举起苍白的手掌。

她噙泪而笑,轻轻击了一下。

人哪有来生啊?就是有,也是另一个人了,象她和云映绿,是分隔了一千年的轮回,但她们都分别爱上了不同的人。

生命之所以珍贵,是因为只有一世。

她不说破。

她想让他带着美好的希望上路,不必那样孤单。

秦论俊容上绽放也欣慰的微笑,幸福得象朵花一般。“听说,这一辈子过得幸福,来世才不会牵挂着这一世。映绿,我想拥有完完全全的你,所以这一辈子你和皇上一定要过得幸福。”

他慢慢松开她的手,缩回袖间。

“我们现在就很幸福,这幸福会一直延续下去的。”她的嗓音异常地沙哑。

“映绿,天气这么冷,早点回宫去吧!别让皇上又抱着公主,冒雪过来接你。我想回府睡一会。”他眼都不眨地看着她,能多看一会,便一会。

云映绿站起身,拧着眉看着面色潮红的秦论,他看起来很不对劲。她忙探出手,贴上他滚烫的前额,“天,你在发高热”

“不是,是狐裘太厚。”他拂开她的手,“快回宫去,雪好象大了。”

现在再诊治,再开药,都无济于事了。他不想再折腾,累,真的好累!

“不,我要帮你再看看。”云映绿不依。

“映绿不要”他摇手,俊目弯起,“记住我现在的样子,不要总记得我病歪歪的。我小睡一会,精神就会好一点了。”

她的心扯着疼,她不忍戳破他的尊严,点点头,“那好,你睡吧!不管那药还有没有效,记住要吃。秦公子,我们下个月见。”

下个月呀,太长了。

他笑着挥手,“好,下个月见,映绿!”

下个月,真的是太长太长了。

当天夜里,大雪漫飞中,秦府的大公子秦论因吐血不止,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十天后,秦府的二夫人突然阵痛,生下一位小男生。

云映绿亲自出宫接生的,胎儿清理干净之后,她用布巾包住他,看着他一双流盼生情、似曾相识的眼眸,哭了。

御医皇后下卷

现代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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