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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你不能得寸进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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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一路驶向郊区。

最后,进了一座名为“宁息园”的高级墓园。

入口处的琉璃牌楼既大气恢弘又庄严肃穆,并且不失高贵与华美。

园内的墓碑则是一水儿的汉白玉材质,形状和雕花各有特色。

光凭这两点,其档次就远比那个“承泽古园”高出许多。

“宁息园”依山而建,左右两侧是漫漫而上的“S”型公路,方便扫墓的人开车上去。

在一面山坡上,司机把车子停了下来。

我打开车门走下去,快速打量着附近的几块墓碑。

目光所及之处,并没有彩姐的名字。

俄而,奕欣姑姑和司机帮那个人下了车、坐到了从后备箱拿出的轮椅上。

好想问他是不是把彩姐葬在了这里,瞥见那张阴晴未定的脸,还是忍住了。

——既然肯带我过来,应该很快就能揭晓答案。

奕欣姑姑把毯子搭在那人膝上,随后,他便顾自驱动轮椅,朝一个方向走去。

我看了姑姑一眼,她冲我扬扬头,鼓励地笑笑,“去吧!”

“还傻愣着做什么?”那人不冷不热的声音接踵而至。

我便快步跟了上去。

直走了几十米,再绕了两个弯儿,他停了下来。

紧接着,变戏法似的从毯子下面拿出一大束白色康乃馨,面无表情地递给我。

我欣然接过花束,定睛看向身旁的墓碑。

汉白玉的碑面上,真真切切地贴着彩姐的照片、刻着彩姐的名字。

上面还有她的生卒年月日以及“孝女玖儿泣立”的字样。

双腿一软,我跪了下去。

“妈……”

干涸许久的眼泪,霎那间宛若泉涌。

以膝作脚,挪到碑前,我放下了花束。

随即,稍稍退后,虔诚膜拜,连叩九头。

叩完头,跪走到碑前。

“妈,我好想你……”话未说完,已然泣不成声。

被压抑了三年多的思念,在这一瞬间释放出来,排山倒海般,汹涌而来。

从没想过,时隔三年再见她,我会难受成这个样子。

整颗心脏都被撕裂了似的,痛得发木。

而照片上的彩姐,喜盈盈地笑着,一副不识愁滋味的模样。

轻轻抚摸她的脸颊,以前我们相依为命时的种种细节便浮现在了眼前。

倏然忆起她曾说过,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她最心爱的女儿一生只有笑容、没有眼泪。

既然她不希望我哭泣,那我就要笑给她看。

胡乱抹干脸上的泪水,我强迫自己露出了笑容。

随后,靠坐在碑旁,喃声述说着我对她的想念之情。

三年,阴阳两隔,再多的话语也道不尽分别的沧桑……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人沉声提醒,“小野马,时候不早了,该走了。”

我再度凑近彩姐的笑脸,跟她额头相抵,恋恋不舍。

可是,终究还是要走的。

“妈,等我完成学业回来,为你洗怨,给你报仇。”笃定地对她耳语。

说完,缓缓起身,走到男人面前。

“谢谢你!”这三个字,必须得当着彩姐的面说出来。

因为她教过我,受人帮助,一定要道谢。

那人轻勾薄唇,摇头,“做任何事,都没指望过被你感激。”

“告诉我,为什么要把我妈葬在这里?”我问出了心中疑惑。

——总不能是为了胁迫我那么简单。

他抬头望过来,被阳光刺得眯起了深眸,“你能相信我说的话吗?”

我挪着步子,挡住了照在他脸上的阳光,“那得看你说的是什么。真话,自然可信。”

他会心一笑,漫不经心地看向别处,“派人取了骨灰之后,本想等你身体痊愈再找个好日子为你母亲办下葬仪式。结果,那几天却查出她被撞身亡的背后似有阴谋。如果有人买凶杀她,那就一定是对她痛恨至极,难保不会到她的墓上找麻烦。想了又想,我就暗地里把骨灰带到了乔城来入土为安……”

语气很平淡,仿佛在叙述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

“对不起,之前误解你了。”我诚心诚意地道歉。

他看着我,唇角噙着坏笑,“不必道歉。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确实是打算以此为要挟,逼你就范。不过,你很顽固……”

我剜了他一眼,转头望向墓碑,对着彩姐的照片,嫣然一笑。

收起笑容后,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那人驱动轮椅跟在后面。

回到车前,奕欣姑姑和司机搀扶那人上了车。

我则借此机会,坐到了副驾驶位上。

“小野马,坐到后面来吧……”那人用的不是命令的口吻,反倒有点像……恳求?

我假装没听见,不为所动。

奕欣姑姑拉开了我刚刚关好的车门,探头柔声相劝,“初玖,坐到后面去吧!”

“为什么?”我随口发问。

那人替他姐姐作了回答,“因为你我这样并肩而坐的机会委实不多了。”

这话听着有点悲观。

但,对我来说不啻是传递了一个态度。

抿嘴想了想,我下了车,换到后排座去。

大家都坐好之后,司机发动了车子。

出了墓园没多久,身旁的男人又捂起了胸口。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轻声问道。

他润了下薄唇,“没事。”

嘴硬不承认,其实脸色已经开始发白。

姑姑转过来,关切地望着弟弟,“竞尧,我们直接去医院吧!”

他摆摆手,“不用去医院。回家。”

我抬手摸摸他的额头,看向姑姑,“暂时没有发烧。”

姑姑微微颔首,面色犹豫不决。

“直接回家吧,我没事,躺会儿就好了……”说话间,那人的身子缓缓歪了过来。

最后,面朝左,侧卧,脑袋枕在了我的腿上。

说真的,若换作他身体无恙的时候,没等他歪过来,我就一顿拳打脚踢伺候过去了。

可是现在,他这副只剩半条命的德性,还真是让人没法儿下手。

更何况,又是为了带我见彩姐才弄成的这样。

算了,忍忍吧!

反正也就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

奕欣姑姑见我没有推开她弟,感激地冲我点点头,把怀中抱着的毯子递了过来。

我把毯子给男人搭在身上,发现他并未阖眼。

“眼睛闭上,躺会儿就到家了……”不带任何感情地对他说道。

他却直勾勾地凝视着我的身体。

蓦地,弯起身下的左臂,手掌覆在我的小腹上,嘴唇翕动,“就是这里,曾经住过我们的孩子……”

声音不大,但,坐在前面的两个人应该都能听见。

可是司机依然稳稳地驾驶,姑姑呢,别说回头,连动都没动一下。

前者没反应是遵循了充耳不闻的工作要求,后者如此淡定,极有可能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但,我还是自欺欺人地认为姑姑也很有可能压根就没听见。

于是,快速用手掌盖住了男人的嘴巴。

“嘘——”另外一只手的食指竖在唇间,要他保持安静。

他没有摆脱我的手,往前拱了拱头,令我的手背和他的手背贴在了一起。

直白点说,我的肚子和他的嘴巴之间只隔了我们两只手掌的距离。

躲无可躲,逃无可逃。

推不能推,打不能打。

呼!

“吾先生,你不能得寸进尺!”我寒声警告,音量足以令车子里的每个人都听见。

盼着姑姑能回过头来斥责他,结果,没动静。

无人帮我,男人更加肆无忌惮。

闲着的右手竟然爬上我的腰边,缓缓穿过腰后生理曲线跟靠背之间的空隙,把我环在了臂弯里。

顿时,整个身体被牢牢禁锢。

“你……放开我!”不能动手打他,只有出声抗议。

姑姑还是没有转过来,绝对的选择性失聪。

当我拿开放在他嘴巴上的手、准备双臂合力把他搬开的时候,忽然发觉到了不寻常的事情。

——手掌边缘竟然沾上了水渍。

起初,我以为是他疼出了汗。

低头细看,却原来,那些水滴都来自于他的眼睛。

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晶莹剔透的泪珠。

天呐,这个男人竟然哭了!

无声的落泪。

他紧阖双眸,眼缝间不断地涌出泪水,打湿了大半张脸。

“你……还好吗?”我轻声问道。

没有回应。

“是不是内伤恶化了?”我继续询问。

——若真的如此,必须及时送医,否则是会出人命的。

这次,他算是有所回应,但不是开口说话。

就见他往后挪了下脑袋,把手从我小腹上拿开。

随即,流着眼泪,将嘴唇贴在了刚刚放过手掌的位置上。

我有点发懵,忘了挣扎反抗,就那么愣愣地看着。

他用嘴唇贴了好一会儿,然后又用脸颊摩挲着那个位置。

始终没有睁眼,紧阖的单眼皮却阻挡不了泪水的肆意流淌。

我甚至有种错觉,——尽管隔着几层衣物,我的小腹还是被他的热泪给烫到了。

从没想过这个男人也会飙泪。

虽然他是个爱撒谎的戏精,但,绝对演不出泪奔的戏码。

因为,他在乎面子。

流泪,在他的世界里绝对是禁忌。

哭着亲吻孩子住过的地方,这种仪式感超强的行为,算是忏悔吧!

意识到这一点,我心中的怨怼倏然有所淡化,——或许,他是真的爱那个孩子。

望着他悲泣的样子,令人感觉无尽苍凉。

如此的反常,或许,这是要为我们之间的故事画上句点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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