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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庄坐在阳台的栏杆上说,“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邬紫樱抬头看着他说,“你怎么知道?”

小庄说,“你说我怎么知道?”

说完小庄向后靠着,可是后面是悬空,什么都没有。一不小心掉下去的话,就摔死了。

小庄看着皱眉头的邬紫樱说,“我是不会掉下去的。”

阳台上的茶花已经不在了,不过屋前那个被填的水坑上的茶花长的还不错,满是花蕾,等着开。小洋楼已经好多年没人住了,自从俞奶奶过世了,小洋楼就空了,学校没有安排新的人进来,也没考虑要用它做别的什么。屋前的桂花树已经长的老高了,现在还在开花,不过没秋天的桂花香。玉兰的叶子也长开了,可以当扇子用。屋后的水沟上面已经被水泥板盖住了,看不到水沟里有什么。当时簇新的医学楼也蒙了一层灰,周围的悬铃木还在飘絮,不过不像前段时间那么张狂了。

阳台上落了厚厚的灰尘,还能看到去年的落叶残存的叶脉。屋里虽然空了,墙上还有灰,墙角还接了蛛网。原先放桂花酒的水槽下还有一圈印子,那是原先放酒坛子的时候留下的。

小庄也跟着邬紫樱进了屋子看,如果是普通人进来的话,估计要被屋子里的尘呛到,不过他和邬紫樱都没有被呛到。这算是做一个鬼魂的好处吧。每到了悬铃木飘絮的季节,邬紫樱都要带上口罩出门,不然就喷嚏咳嗽不断,现在不用了,终于能够开开心心在这片大树下好好散步了。

邬紫樱对小庄说,“你知道么?俞奶奶打过我。”

小庄说,“要是我,我也揍你。”

邬紫樱说,“其实我一点都不怪她。她那时也是生气了。”

小庄说,“我觉得你这个想法不对,她不是生气,她是心疼了。”

邬紫樱不可思议的盯着小庄,“怎么会?”

小庄说,“她最后的日子,虽然老是叫你远之,可是讲的最多的也是紫樱的事情。”

邬紫樱咬着嘴唇不说话,眼睛酸痛的很,把眼泪憋在眼眶里,不让它掉下来。

小庄瞧着邬紫樱的样子,也不安慰,徐徐说道,“你和俞奶奶说话,你会遇到四个人:你认为的你,俞奶奶认为的你,俞奶奶认为的自己,和你认为的俞奶奶。死后追寻往日,就是让你以一个旁观者的心态去看这个事情,解开心结。”

邬紫樱低头接道,“然后顺利跟你去轮回?”

小庄笑嘻嘻的说,“哎呀,你蛮聪明的嘛。”

小庄陪邬紫樱走了一路,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小庄和邬紫樱分手了。最近的事情太多,他还有很多事情做,顾不上邬紫樱。

邬紫樱并没有直接去自己那里,而是像个普通人一样,一步一步的走台阶,走到三楼,台阶在安全通道那边,再往上就只能坐电梯了。

在三楼她遇到了俞远之,今天又是俞远之值夜班。

邬紫樱跟在俞远之的身后,轻轻的走着。哪怕是重重的走,俞远之也不会发现她。不晓得是离得太近还是怎么,俞远之突然回头,邬紫樱慌忙蹲下。俞远之看到身后并没什么,神情随之有了几分落寞,很快他又恢复了常态,朝医生办公室走过去。

午夜了,住院大楼里只剩下走廊的灯和护士站以及医生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不进病房到觉得这里灯火通明,颇有人气。

俞远之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护士们已经吃完宵夜了。留给俞远之的,俞远之一早预定的牛腩米粉。他的米粉里也多放了香菜,值班的另一个医生笑嘻嘻的说俞远之口重,借着说怕香菜的味道,趁机溜出去,看样子是要去傍边的休息室睡一会儿,他的眼睛都熬红了。

俞远之的精神还好,老习惯改不掉,还是一边吃东西,一边看资料。作为一个医生,老是叫人吃饭的时候一心一意的吃饭,自己却一心二用。

邬紫樱就坐在桌子上,细细的看着俞远之。还伸手去触摸他的眉眼,眉还是那样的顺滑,皮肤的温热顺着指尖传来。原先不曾这样尽的距离看他,也不曾这样亲昵的触摸过他的肌肤。仗着自己只是一个魂灵,所以才这么放肆,忘记了女孩子家矜持。再不摸,就摸不到了。

这一刻,邬紫樱没有难过,也没有欣喜,心中多了几分恬淡。如果时间就这样静止,岁月如同窗外的月光一样安静就好了。

俞远之似乎感受到有人在摸他的眉,他腾出一只手用手背蹭蹭自己的眉毛,又开始吃起东西来了。

俞远之吃米粉有个爱好,他不会把牛腩放在最前或者最后吃,而是会在吃米粉的时候陆陆续续的吃掉,没有什么刻意。这个习惯,估计是遗传,俞奶奶也有这种习惯,清冽的很,一切随缘。

俞远之在看的是一篇英文文献,这个是邬紫樱的短处,跟着他看了一会儿,她觉得眼睛很累,就放弃了。隐约觉得是脑部方面的文献,邬紫樱在俞远之面前摆摆手,才真的确信俞远之真的看不到自己。先前的转身和蹭眉只是他无意中做的某个事情。

吃完东西,俞远之带着垃圾走到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处,那里有垃圾桶。还有上下楼的楼梯,楼梯旁是落地窗。窗户被推开了,凉风蜂拥进来,吹的俞远之的外袍都扬起来了。俞远之靠着栏杆,从荷包里掏出一包烟,拿了一支点上。许是刚抽还不得要领,抽了一口就咳嗽了好一阵。俞远之盯着手中的烟,什么都没想,扔在地上用脚踩灭。本不想再理,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把那支熄灭的烟捡起来,扔到垃圾桶里。嘴巴里喃喃说道,“紫樱应该不喜欢这样的我。”

夜静的很,从这里看不到邬紫樱的宿舍。俞远之靠着墙坐在台阶上,从衣兜里缓缓拿出钱包,黑色的两折皮夹子,边角已经被磨的发亮了。俞远之打开皮夹子,对着里面的照片说道,“紫樱,你什么时候会醒了?我快撑不住了。”

邬紫樱还没弄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眼睛已经被俞远之哀伤的申请刺痛,眼泪决堤。

俞远之把紫樱的照片拿出来,放在自己的胸前的工作牌里。缓缓的把这个工作牌夹在衣袍的左上衣口袋里,然后把手放在工作牌上,问道,“紫樱,这样你就离我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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