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 【大结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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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所信任的系统, 真的能把你带回真正的世界吗?”

面对甘呈的质疑,顾明珠只是轻笑,暗紫色眸子里竟然泛出点愉悦的色彩,“我不信啊。”

“你说的对,我确实有意误导你, 本以为你会就着感性一路善良下去, 但是你发现了, 也并不意外。关于我是顾明珠或者达谶, 都不重要, 系统也只是我的工具,现在被强制关机不知道扔到哪里了。”

“这世界上那么多个维度那么多世界,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又有什么关系呢?”顾明珠微微勾唇,“我认为我是真的就够了。”

“也许我本来就不存在,也许我存在,而你们是虚构的, 也许你真实存在, 我只是一段脑电波, 也许这只是一场全息网游,我们都是NPC, 那又怎么样呢?都没关系了, 只要‘我’这个基点在,就可以重新构建出一个‘真’来,反正那‘真’存在的意义也只是我而已。”

甘呈怔然,她轻声, “你曾经努力追寻的,‘顾明珠’的身份,也不要了吗?”

“不过是个身份而已,谁在乎啊,”顾明珠走到她对面,三个人都没有动作,他只是微微抬起手来,目光认真,头部微向右偏,抬起右手,手指弯成松散的弧度,隔空抚上她的眼角,似是在回忆什么,“真是可惜了你的那滴泪,为了这么个虚假的不存在的东西落下。”

他又重复,“啧,可惜了。”

“你死了,那个‘真’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重卿开口,达谶自己的疯狂他可以冷眼旁观,但是他却想用这个让师父伤心,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更何况师父为他落了泪。

顾明珠把视线从甘呈眼中移开,看向重卿的眼里是完全的蔑视和不在意,那充满保护欲和占有欲的动作和宽袖下交握在一起的手也非常刺眼,这是他对万事万物的真正态度。

“你不过是裹了两层虚假的存在,有什么资格在‘真’的面前说话。”

他用的陈述句,连疑问都不需要。

“同为‘真’,”重卿缓缓勾起唇角,以同样的目光回视,同时隐隐握紧了甘呈的手,“你又有什么资格开口。”

单挑了一边眉毛,顾明珠啧啧,这回却是对甘呈说的,“你看,这就是我和他的不同,他坚信自己为‘真’,并得到了你的肯定。”

甘呈平静地问他,“你的世界里,我是什么?”

顾明珠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眨了下眼,“欢迎你成为第二个‘真’。”

他忽地歪歪头,“你看,我们三个人三个维度,本应是你死我活的局面,现在却在讨论这些真真假假的事情,不也是挺荒谬的?”

甘呈点头,确实挺荒谬的,顾明珠——现在她不知道该称他为顾明珠还是达谶,姑且这么称呼好了——完全陷入对世界的怀疑中,不能说他是对的,也不能说他是错的,但是她绝不认同。

“为了结束这种荒谬的局面,”顾明珠微微一笑,“开始吧。”

安静的局面于一瞬间打破,三个各有心思的暗中早已做好准备的人同时动手,而双方之后的地面上,大片大片的魔兵魔将忽然出现,于其中各自首领的指挥下投入厮杀场。

三人的战场在空中,凌厉枪风直冲重卿而去,却同时被白凰长鞭和冥也长剑挡住去路,甘呈与重卿对视一眼,交移身位错肩而过,一掌挥出大片白凰火焰汹涌燃烧在广阔的天空,将那个黑色的身影淹没殆尽,甘呈却丝毫不敢分心,重卿的功法和剑诀更适合杀伐,再加上知道师父始终过不去心中的那个坎,便直接挡了他主要的攻势,她便作为辅助游走并时刻警惕着系统的出现。

顾明珠修为已臻化神,重卿虽和他之间差了将近七百年的时间,但在灵魔同修、两域血脉和冥也剑的加持下和他也是旗鼓相当,再加上有甘呈在不需担心背后,从一开始的劣势渐渐翻转局面,甘呈下不了杀人的狠心,看着两人一招一式间不死不休的气势和杀伐之气心惊肉跳。

这就是重卿所说的,他们之间的矛盾不可能和平解决。

甘呈这是第一次参与到生死相搏中,一方面时时刻刻担心着重卿的安全,一方面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这个时候并不是曾经的魔域少主和作为魔域大长老的达谶拼个你死我活的时机,那顾明珠是想……

眼前是铺天盖地的白色火焰,即便是他们已经将战场移到了高空中,但战斗余波依旧不可避免地波及到底下的魔兵魔将,可能仅仅是一道剑气一缕枪风的遗漏,就会造成底下成百上千的死伤,甘呈看着底下满目的血腥和杀戮,一时间脑袋胀痛,视线也会出现不时的模糊,越来越多的白凰火摆脱控制从空中坠落,燃烧可见的一切,甚至连重卿这边的魔兵也损伤了不少,为了不造成高阶对阵中无意义的伤亡损失,双方将领命令后撤,将中间开出一个巨大的空场。

白凰火还在不停坠落,像是春日被和风吹拂而过纷纷落下的雪白梨花,却带给所有有生命的无生命的巨大的恐惧和无声的杀机,连坚实的土地都被燃烧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洞,其上的血·腥尚未褪尽,便也随着火焰燃烧焦黑,甘呈在空中看着那些白凰火的时候,视线模糊中甚至会看见其中隐约的血色。

作为唯一的被信任的亲卫,封幽诃率领着重卿一方的魔兵魔将远远观战,心中紧紧揪着,面上却不得不保持着令属下信服的威势,他远远地看着空中行动渐渐缓慢的青色身影,心头一紧,尊者的情况不对劲儿!

甘呈也发现自己的异常,她脑袋胀痛几乎控制不住,视线愈发模糊,到最后几乎变成模糊的大块光斑,墨色长剑察觉到主人的异常,从战场中退出绕在主人身边护卫,担忧地发出嗡鸣。

几乎像有台绞肉机在脑子里肆虐,那痛苦让她甚至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也有其他的痛苦,只是被这巨大的痛楚掩盖了看不出来?事前准备好的手段收效甚微,唯一有用的具象化的气运也似乎在飞速流逝。

要站不住了……在头疼欲裂之下极力抗衡了这么一段时间,她只觉得自己身周的气运似乎被什么东西吞噬了变得无比稀薄,眼前几乎陷入黑暗,甘呈强撑着打出最后一个灵力暴击,最后还是无力地从空中猛然坠落,在彻底陷入黑暗的最后一瞬,她看到充斥着蓝色和白色模糊色块的天空中,露出一道巨大的缝隙,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甘呈意识模糊地想,她这是……被黑暗吞噬了吗?

重卿虽处在生死一线的战斗中,却时时刻刻关注着甘呈的情况,在第一时间发现她的异样,硬生生以冥也剑逼退屠龙枪,咽下喉头涌上的热血,黑色羽翼飞速展开冲向完全丧失了意识和自我防御坠落的甘呈。

封幽诃瞳孔骤缩:“主子!”

他在底下看得清楚,紧张得屏住呼吸足下重重一踏登空扑过去,对面阵营也反应迅速登空,却始终赶不上那边的速度,那一瞬间,几乎要凝固成一幅画。

青衣仙人伴随着纷纷落落的白色火焰猛然坠落,眉眼紧闭衣袂翩飞,而不远处,展开了宽大有力的黑色羽翼的青年带着满身未褪的煞气俯冲而下,伸手将她死死抱进怀里,与此同时羽翼合拢,将两人在对面底下魔将的法术攻击下死死护住,这些伤害聚少成多,虽伤不得根本却小伤不断,而真正危及性命的,是他身后飞速而来的屠龙枪!

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封幽诃几近窒息地看着重卿猛地一个翻转飞速后撤避开要害,他身子一颤似乎咯血,却又生生咽了下去。

从甘呈坠落到顾明珠杀招落空,双方魔将黑压压登空,不到一息的瞬间封幽诃却觉得自己已经度过了几个世纪,他重重喘了一口气,却发现重卿的情况似乎不太好。

两条胳膊将昏迷中依旧痛苦拧眉的师父牢牢锁在怀里,重卿操纵冥也剑对抗顾明珠,同时不得不在空中灵活躲避以至于周围几乎都是他的残影,他给甘呈传送着灵力,怒喝:“你用了系统!”

顾明珠抿去唇边的血迹,笑容因那抹猩红显得有些妖异,“她还真是什么都跟你说。”

“你想要什么?”

要什么?顾明珠哈哈大笑,屠龙枪遥指他怀中的青衣人,语气中满是势在必得,“我要她!”

重卿也呵呵笑,换了单手抱住她,执冥也剑挽了天玄剑诀第七层杀招,字字铿锵:“那你就去死吧!”

“就算是她死也没关系?”顾明珠长·枪一展,不得不全力应对。

“就算是死,”重卿一个翻越化雾瞬移,一字一句都是杀意,“她也只能死在我怀里。”

“这种话,你敢让她听见吗?”

“‘势在必得’这种话,你不也是只敢在这个时候说吗?懦夫!”

顾明珠似乎被激怒了,他冷笑:“满心情爱,你以为势在必得是为了什么!”

“管你为什么,满心情爱也好,另有所图也好,真也好假也好,顾明珠,你就是个懦夫!”

这是除了甘呈外第一次有人喊出“顾明珠”这个名字,顾明珠愣了一瞬,随即心头火起,厉喝:“闭嘴!”

他有什么资格喊这三个字!

没有人有资格!!!

“你灭世是为了证明什么我不管,这个世界怎么样也跟我没关系,但她在乎,所以这个世界我护定了!”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狂言?!”

“凭我被她承认!”

随之而来的是更为凶猛激烈的对阵,自甘呈出事后两人的状态便都有了点异样,重卿是因为心中焦急身上有伤,刺激顾明珠也不过是想尽快找出破绽,他们拖得起甘呈情况未知拖不起!而顾明珠,则是心境不稳,明明知道他是在故意挑衅,胸中怒火却止不住燃烧。

凭什么是他?!

凭什么!

他冷笑,“那么,游戏结束。”

尾音落下的瞬间,地上猛地亮起赤红色的阵纹,那阵纹带着不详的光芒吞噬着所有死去的东西和能量,在倏忽之间凝聚成为一道巨大的光束投射到天空中,而后阴沉的天空被巨力撕裂,一道巨大的无法缝补的裂缝出现并逐渐扩大。

而此时的蓝田域中,东西南北中五方同样各自出现了一道红色的不详的光柱,和几乎吞噬一切的裂缝,如同远古巨兽自天地间站立,那五条光柱就是它的支撑,巨大的撕裂的黑洞就是睁开的可怖的眼睛,远在蓝田域四方台,正在进行的各大宗门商讨中,众人被这天地异象惊动议论纷纷,陶知舟深色凝重。

“域界通道,开启了。”

在两域的不同地点,有无数人在仰望这代表着未知和不详的裂缝和红光,无数碍于域界无法化形进阶的妖兽仰天嚎叫,无需指挥就凝成了巨大的妖兽潮超红色光柱的方向聚拢而去,万丈深渊之上,厉长川蹙起眉头,带上心脏猛跳的元子君朝隐宗边缘的血色光柱疾行,缥缈剑宗宗主冷傲人当即紧急召集几位长老,先前挑选过的蓝田域先锋立刻出发,世俗城池备好了充足的灵石和物资,在第一时间开启了护城结界,中小宗门和散修各自动作,年长者忧心忡忡各有打算,年轻不知事的摩拳擦掌斗志昂扬,更有隐藏于人群中的魔族和另有心思的邪修蠢蠢欲动,无数身影涌向两域交锋之地。

魔域中,各城池传来魔众兴奋的嚎叫声,早已集结准备好的魔域军团只等城主一声令下,即刻就能扑向广袤的猎场,隐退的种族斥令小辈不得轻举妄动,各妖兽种族和妖魔也寄希望于新的天地和更高的地位,肃霄城中,长篱渊和影子遥望着极远处巨大的能量波动,对年轻的主上颇为担忧,完全摆脱长篱一系控制的长篱叶却猛然揪住胸前衣襟,皱着眉在瞬间难以呼吸。

处于最接近红色光柱和裂缝的人,重卿承受着巨大的扭曲之力,但依旧死死护着怀里的人,为她撑起坚固的防御结界,所幸顾明珠也并不能有多大动作,其余魔兵魔将并无站立在这方天空的资格,被无差别的威势逼得纷纷掉落,一时空中就只剩相对而立的两方。

“想不想感受一下我曾经感受过的,”他轻描淡写地说道,“从手中失去的感觉?”

对那个神出鬼没不可预料的系统心存戒备,重卿心觉不妙,眼见着笼在她身周的金色光晕余发浅淡至如气泡般破碎,却阻止不了怀中逐渐虚化消失的身体,眼睁睁地感受着怀里重量的消失,感受着失去的滋味,他目眦欲裂,“还给我!”

域界通道的黑色裂缝,成了无法跨越的天堑,冥也剑凄厉地嗡鸣,倏地分出无数道剑影从他背后疾射而出,具象化的剑气和残影在空中划出黑色的巨龙,狰狞的黑色巨龙怒目咆哮着冲向阻隔在两人之间的即将崩裂的时空,外层的力量不断被时空崩溃之力毫不留情地吞噬撕咬,巨龙却一往无前地拼命嘶吼,硬是从怀抱着青色身影的魔族身上撕下大块血肉。

顾明珠没料到经过域界通道的阻隔他的攻击还能有这么大威力,再加上他自身也受了伤,一时不妨背上被撕下一块血肉,尽管背上鲜血淋漓,他却似乎感受不到那剧烈的疼痛和其上肆虐的剑气,仍是轻蔑地笑,“跟她说再见吧。”

“不,或者永别更合适?”

他身后是吞噬一切的扭曲的黑色巨洞,顾明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人,眸光晦暗,最后看了眼愤怒的重卿和他身后无边的魔域,那不远的地方,正有无数魔族向此处奔涌而来,他眨了下眼,转身毫不犹豫地消失在时空的裂缝中。

挥起巨大的黑色羽翼,重卿头也不回地冲进去,追随着所爱之人而去。

封幽诃顶着巨大的压力和威势关注着那边的情况,见他动作亦想追随着过去,却被时空扭曲的力量强横地反弹了回去,单膝跪地逼退了不少距离,他咬牙抹去嘴边的血渍,硬是逼着自己不去理会那边,立起身,目光危险地看着敌对的那些人,重要的事情交给那两位,那么这边的事情,就让他来收拾吧。

一声尖锐的长啸发出,原本因为异变停战的两方再次厮杀在一起,他们的后方亦有各城各族的势力源源不断地补充而来,魔域广阔的土地上天空中,无数道赤红色的光柱以那些修建的祭坛为中心点亮,如同饥不择食的野兽将所有的东西都吞噬殆尽,整个天空如同破碎的双面镜,连通着两个域界,从一个裂缝的出现,域界之间的作用力就使这面镜子更为脆弱易破千疮百孔。

或主动或被意外强迫,魔域和蓝田域的人口和种族被强行混合在一起,而在五大域界通道处,则更是人魔妖兽对抗的绞肉机,没有丝毫的可以谈判的余地,巨大的杀阵仓促之间布置完成,进行无差别的杀戮,见面就是生死相搏,修士尸体被当做养料撕咬,魔族的魔角亦被当成战利品的象征,魔域向往着广阔丰富的猎场,蓝田域则誓死守护着自己的家园。

因为出现了五处域界通道,蓝田域几位化神高手各自去了一处,陶知舟作为唯一的大乘期修士,亲自镇守中部最大的域界通道,魔族汹涌而出,蓝田修士迎头赶上,两方性命在刹那之间融合在一起,而真正影响到大局的,是几个随之而出的魔将,这正是达谶手下最大的杀器,同样的局面也出现在其他几个域界通道之处,魔将不计生死地合力攻击几位尊者使他们无暇顾及底下的动静,一时间无论地上空中,皆是生死厮杀。

“疯了,都疯了。”年轻一代的弟子也参与到了这次先锋中,沈明竹狼狈地躲开一个五阶魔族的自爆余波,看着底下疯狂的杀戮场面,一时浑身颤抖,“达谶这是疯了吗?!”

之前说得好听,两域各派使者交流,这下子竟然连面子也撕破了吗?!以这种堪称自杀式的袭击,就算是魔族攻占了蓝田域,也不过是两个满目疮痍死伤殆尽的域界而已!

他到底想做什么!

“结剑阵!”元子君大喝,身后的隐宗弟子以演练过无数遍的熟练动作各自站位,在他的带领下一同挥舞长剑,“天玄剑诀,落叶飞霜!”

无数道剑气如同被狂风挟裹的枯叶冰霜,从每个弟子的身上汇聚成汪洋巨浪,朝不断涌出敌人的域界通道汹涌奔腾而去,在来不及发出的惨叫声中霎时清了大片空场,元子君长剑横转,剑阵即刻分散融散到人群后方,他们身后的弟子已经迅速补上,灵力御符而上,封印符阵以修为最高的厉长川为阵眼,将这一方域界通道暂且封印起来,那符阵却在冲击下时刻都会崩溃。

厉长川白衣猎猎立于空中,遥遥凝望最开始的通道,目光依旧沉静冷漠,突然的爆发,是甘呈那边出了什么事?

这样的情景在每个域界通道之处发生,无数蓝田人心中都在疑虑,到底是什么让魔域突然发疯?

这边的蓝田修士刚刚歇了口气,那边的封印阵法却突地遭受了剧烈的冲击,厉长川眉头微微皱起,云川剑于身侧悬起,正准备御剑而起,却猛地感受到封印对面隐隐传来的熟悉的灵力波动,那头是蓝田域的人?

这么一分神,对封印阵的约束就稍有放松,结果被对面的人敏锐地抓住时机一鼓作气冲破了封印,相互配合之下力竭的弟子都不约而同地握紧剑柄,绷紧下颔准备迎战,破除封印的人亦是杀机重重,却在看清对方模样之时愣了一瞬。

背生黑色双翼的青年浑身魔气氤氲,额间一抹金色纹饰,尖锐的魔角和透紫色中带着血色的凌厉凤眸亦是魔族的标志,只是这张脸……元子君惊呼:“师弟!”

随着这一声,其他的弟子和蓝田修士也醒悟过来,那张脸,明明就是溪卫峰明卿的!他是魔族?!道门隐宗竟然收了魔族做弟子?!

注意到是隐宗的人,重卿手中蓄势待发的雷霆缓缓消失,只是那浑身煞气却依旧浓郁,他遥遥朝元子君点了点头,声音中还是满满的锐利和杀意,“你们见过达谶吗?”

“没有。”

重卿便不再说话,飞至元子君身边,双翼在落地的瞬间消失,“师父给你的那抹神识呢?”

“已经消散了,”元子君心中一凛,“师父出事了?”

拳头紧紧攥起,隐隐从指缝中渗出血色,重卿竭力保持着平静,“我会把师父找回来的。”该怎么找到她?

厉长川冷漠的声音响起:“达谶想做什么?”

“气运,他要蓝田域和魔域的气运,魔域被他暗中布满了阵法,如无意外,蓝田域也是如此,必须阻止他,否则毁灭只是一瞬。”

“可是能阻止他的人不在。”

重卿蓦然转头,对上厉长川那双似是盛了千年冰霜的眼睛,字字句句都是从紧咬的牙齿间迸出,“为什么一定要她来阻止。”他的师父明明不需要因为这些事情而烦心甚至陷入危险,这世界有什么好的?他们凭什么让她来保护?

厉长川不为所动,“正是因为她不在,所以才需要其他人,”他的目光忽地变得凌厉如冰,“你身上的魔性愈发浓重,这样如何救她回来?!”

魔性……重卿闭了闭眼,透紫色眼眸里深藏的血色缓缓沉寂下去,再睁眼时已冷静了不少,没错,这个世界虽是师父创造,却不应该由她一个人保护,这些人平日没用,这个时候却必须站出来。

身后的封印已被重新加固起来,在空中也可以看到,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拉锯消磨后,其他几个方向的红光也逐渐黯淡下来,这是场面基本上被控制的表现,但在场所有人的心中都不轻松,镇守五方的大能化以虚影于虚空之中交谈,重卿的魔族身份引起了不少关注。

他们是怎么想的重卿不想知道,他以灵力于虚空中绘出祭塔的模样,其他人都是见多识广的大能,一眼便认出了它的作用。

“这是禁术,献祭古法!”

重卿说道,“这样的祭塔在蓝田域肯定暗中建造了许多,只要达谶发动阵法,蓝田域将毁于一旦,若想完全破坏这大阵,就必须……”

他们在虚空中的交谈屏蔽了所有人的探知,域界通道之处,蓝田修士在临时指挥者的组织下以修为和特性编成小队往外搜寻遗漏的魔族,同时也为了避免误伤真正无害的魔族费了大把力气,这一队隐宗弟子轮换回来,看着虚空之中的隐约位置神情复杂,其中以元子君尤甚。

这么多事情猛地砸下来,把这个大师兄砸的一头懵,仅仅数月不见,自己师弟变成了前任魔域少主,修为暴涨到可以与尊者们平起平坐,师父被达谶暗算失踪了,还有师父和师弟的事情似乎也是真的……元子君生平第一次觉得脑子不够用,这下他倒是理解师父为何不用神识向他传音,而是特意写的信笺了,信息量太大,如果不给他留时间,仔细琢磨,怕是反应不过来的。

旁边有其他宗门的修士好奇地打探消息,“明君道友,令师之事……”

他客套地笑笑,“师尊之事不敢妄议。”

那人讪讪地走了,元子君继续打坐休息发呆。

不过相较于其他人,他还是情况好些的,看着那些在师弟的魔族身份和传言成真、域界安危之间纠结的同门,他竟然还有点不厚道地想苦笑,除了师父告诉自己的,他也的确也有很多事情不知道啊,但是……也很正常不是吗?再说很多事情知道了反而麻烦,师父虽然和师弟之间关系复杂,但最起码对两个徒弟是绝不偏心的,她不说的,那一定是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徒增烦恼的,师弟的修为增加了那么多,肯定也经历了非一般的磨砺和痛苦,最起码师父不会允许他走捷径,这点他最清楚了。

想起师父,元子君情不自禁地抬手触摸眉心的位置,那里是师父的神识呆了三个月的地方,他的怀里还躺着师父的信笺,师父……会没事的,对吧?

虚空中的会面不过一刻钟,五方很快各自调整修士搜查祭塔,重卿则是跟元子君单独去了一个方向,元子君也不奇怪,他早就知道他会来找他的。

两人并行,重卿沉默了很久,“我……”

元子君打断他,一手搭在他肩膀,“修为精进这么多,连师兄也不喊了?是觉得我打不过你了?”

“……师兄,”重卿喊了一句,而后继续沉默了一会儿,将之前的事或详或略地告诉他。

元子君听着,总算不是自己瞎猜了,他看了看变化极大的师弟,斟酌了一下,“当年的元家……是不是你?”

重卿眨了下眼,偏头,透紫色的眸子平静地看着他。

默认了,元子君抿了抿唇,忽地喘了口气,“是元家对不住你。”他听到那个熟悉的以纯血魔族炼丹秘法的时候,就想到了当年元家的事情,而他和重卿一同长大,更是知道刚开始那一段时间,他内里孱弱的身体和时不时惨白的脸色,还是师父寻了药膳方子一天材地宝精心调养才恢复过来。

他微微摇了下头,顿了一下,“你不恨我?”他可是杀了除了他和元子页以外的所有人。

“早就放下了,”元子君看着某个熟悉的方向,“我现在的亲人,只有师父、你和十二哥了。”

重卿点了点头,有资格被他记在心里的,也只有寥寥几人。

“师父的情况……怎么样?”

“不知道,”重卿右手翻转掌心向上,一个青铜罗盘倏忽出现在他掌心中,其上悬浮着一滴精血,那是他和师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得到的,那滴精血上分出了无数细小的痕迹,沿着罗盘上的刻痕缓缓流动,还有一大半的位置尚还空着,“精血将罗盘走遍的时候,才能寻到师父的踪迹。”

达谶的老巢藏得很深。

元子君面上轻松,心中的担忧不比他少,“你之前不是说,师父的身上有金色气运,应会保护师父无恙的,只是达谶的手段防不胜防实在棘手。”

重卿没有告诉他关于这世界的真相,只是说甘呈身上有特殊的金色气运,元子君也并不知道那金色气运也难以抵抗系统的侵噬……等等!

师兄弟两个同时抬头,眼中是同样的惊愕和灼亮,元子君抬手召出玄古剑,语速不自觉加快,“师父那日在智者墓,曾为我重新炼制了玄古剑,但是我并没有看出玄古剑的变化,只是最近运气好了不少,莫非……”莫非师父就是把自己的金色气运加进去了?

若不是那时被师父拒绝又遭受着血脉觉醒的痛苦,重卿应更早地发觉,那时甘呈打了极为复杂的手诀和法印,足足一刻钟后才结束,想必绝对不是凡物!以它来寻,必定能寻到师父!

可是两人对着玄古剑研究了好一会儿,甚至连厉长川也过来看了看,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重卿知道那创世功德必不会被常人轻易驱动,眼见着到了眼前的线索就要溜走,两人心中焦灼,厉长川忽地开口,问重卿,“你们可还有个孩子?”

重卿一愣:“孩子?”

元子君被提醒,想起了被他放在破岳峰安全地点的与他十分相像的鹿白,当时鹿白也是被玄古剑的剑气所伤才突然化形的,“鹿白有可能知道怎么做!”

厉长川还得在此镇守,师兄弟两个急速赶回隐宗,还好此处域界通道是在隐宗边缘,此时也顾不得门中规矩,重卿挥起羽翼带着元子君直冲破岳峰,若不是元子君提前放出灵力,差点就要被攻击了。

“那孩子在哪儿?”重卿顾不得其他人的惊吓,直奔鹿白所在地点而去。

两人进入房间的时候,鹿白正威势十足地坐在圈椅里挑剔茶水不好,旁边照顾小孩子的女弟子心急外面的情况,又急又怒恨不得给他下一个禁言咒,却又禁不住他闹腾,只能一遍一遍草草敷衍他。

正不耐烦之际,看到迎面一黑一白两个青年过来,一时间惊愕竟然也没拦他们,重卿一眼就看见了那满脸“老子最大”的小男孩,自然也注意到了和自己七分相像的容貌,还能从眉眼中看出师父的模样,他一把拎起他毫不留情,任鹿白短胳膊短腿地扑腾。

“放开!何人竟敢如此大胆……”终于看到了那双如出一辙的满目冷肃的透紫色眼眸,鹿白挣扎呼喊的幅度小了下来,看着竟然还有些怕他,呵斥的话有些气虚,“喂,你干什么!怎得如此无礼!”

重卿冷冷扫视它一遍,“你不是天韫白鹿。”那头天韫白鹿幼崽胆小得很。

“我不是它我是谁?他看着我化形的。”鹿白指向一旁被事情发展震惊的元子君。

“让你化形的,占据天韫白鹿身体的,是我师父的……”最后四字他说的极为轻缓,除了面前的小白鹿和元子君,没让任何人听见,门外匆匆跟来的大批人马也自然只能看见两个极为相像的一大一小的对峙,几乎一模一样的紫色凤眸和侧脸惊掉了不知道多少人的下巴。

眼睛蓦地睁大,元子君觉得自己似乎耳朵出了问题,他怎么听到重卿说师父身上有“创世功德”呢……

鹿白也似乎被他的话惊到了,瞪圆了眼睛看了他几秒,而后哇地大哭了起来,脸上没有一点泪水,清脆的童音却如同魔音贯耳,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要告诉娘亲,你欺负我!!!”

娘亲。

他喊她娘亲。

这个跟他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的孩子,喊她娘亲。

重卿眼眸一沉,拎着他转身出门,围观的弟子们被他的气势所迫不自觉清理出一条路,元子君也立刻反应过来,急忙跟上。

鹿白还在忐忑,元子君身上也不过是有了玄古剑上的一点金色气运而已,怎么这人身上竟然这么多金光护体?猛地一眼看过去差点闪瞎他!甘呈什么时候做的,怎么他都一点都没发觉?

被这么毫不怜惜地拎着,鹿白在空中仿佛被放风筝一般跌跌撞撞甩来甩去,看得后面的元子君有点不忍心,但一想这小孩子极有可能是天道或者世界意志的化身,也就狠心不理了,总之救师父就是救它自己,若是不配合……啧。

重卿自然不担心鹿白会不配合,师父是唯一一个有可能不受系统控制的人,更是他的“娘亲”,保护蓝田域还是他对师父提出来的。

“达谶用系统带走了师父,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鹿白大惊,“顾明珠动手了?!”震惊过后,他又说道,“不过你先不要太担心,她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但是她会被带走。”重卿眸色晦暗,“如果你打着牺牲师父保护蓝田域的打算,不如,直接去死吧。”

鹿白被他的杀气吓得心颤,“你冷静!保护这个世界也是她的愿望啊!”

重卿没有回答,只是把原本拎在他衣领上的手扼上他纤细脆弱的脖颈,唇角勾起泛冷的弧度,“即便是世界意志,现在这么弱小的样子,用创世功德的话,也能杀死的吧。”

玄古剑悬浮起来在他背后虎视眈眈,元子君眨眼微笑,“斩杀世界意志,万古留名也不错。”

这师兄弟俩没一个好人!甘呈当时怎么做的人设?全崩坏了啊!!

鹿白心里咆哮着,乖乖交出一截金棕色的手指长的木头。

“这是和她同源的勾陈木……”

作者有话要说:师父面前是乖徒弟,出了师父视线师兄弟俩一样的熊。

以及顾明珠心里已经崩坏了啊,在甘呈面前说的话也是半真半假自己都分不清心意的,唉。

PS:手指痛,明天先不更了,缓缓,么么哒^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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